元豐
勅通直郎秘書丞知興化軍謝履並本軍感德鄉致仕具官司法參軍余子復、從事郎朱伯震、武顯郎余彬、承信郎通判余騶、承奉郎林國鈞、承信郎顧筠、武翼郎朱公廙、承信郎縣尉朱珪、校尉朱桂、推官朱拱、作院使吴諏、將仕郎陳汝翼、推官朱賡、運使朱枚等:
蓋聞君人者握符御宇,豈其以一人肆於氓上,亦唯奉天子民,興利除害爲兢兢。故朕即位以來,遣程顥等察農田水利,屢詔諸路監司州縣,如能勸誘興修塘堰者,當議旌賞;又下司農貸官錢募民,賜江寕府常平米五萬石,以修水利。徒增煩費,誰報底績?朕甚厭之!
今秘書丞知興化軍事謝履題朕舊臣余子復、朱伯震、余彬、余騶、林國鈞、顧筠、朱公廙、朱珪、朱桂、朱拱、吴諏、陳汝翼、朱賡、朱枚等業已捐財,共成陂功,今又捐田以開溝,且築田以充賦,國計民生,實兩賴之。是固十四臣者,體朕至意乃勸導誘激,爾實與有力焉!其以爾轉承議郎,勉圖後功;而以原築陂田四百九十畝七分賜十四臣,免其粮差。蓋爾不爲子孫謀,而爲國家謀,故朕既撥田酬爾勳,而並蠲賦爲爾子孫計,永爲圭田,昚乃世守。
奉勅如右,牒到奉
元豐四年九月初一日恭承天命之寶
時給事中兼權直舍人院月日巳時
元祐
元祐六年七月二日,翰林學士承旨左朝奉郎知制誥兼侍讀蘇軾狀奏:右臣竊聞議者多謂吴中本江海太湖故地,魚龍之宅,而居民與水争尺寸,以故常被水患。葢理之當然,不可復以人力疏治。是殆不然。
臣到吴中二年,雖爲多雨,亦未至過甚。而蘇、湖、常三州,皆大水害稼至十七八,今年雖爲淫雨過常,三州之水,遂合爲一,太湖、松江與海渺然無辨者。葢因二年不退之水,非今年積雨所能獨致也。父老皆言,此患所從來未遠,不過四五十年耳,而近歲特甚。葢人事不修之積,非特天時之罪也。
三吴之水,瀦爲太湖,太湖之水,溢爲松江以入海。海水日兩潮,潮濁而江清,潮水常欲淤塞江路,而江水清駛,隨輒滌去,海口常通,故吴中少水患。昔蘇州以東,官私船舫皆以篙行,無陸挽者。古人非不知爲挽路,以松江入海,太湖之咽喉,不敢鯁塞故也。自慶曆以來,松江始大築挽路,建長橋,植千柱水中,宜不甚礙。而夏秋漲水之時,橋上水常髙尺餘,况數十里積石壅土築爲挽路乎?自長橋挽路之成,公私漕運便之,日葺不已,而松江始艱噎不快。江水不快,軟緩而無力,則海之泥沙隨潮而上,日積不已。故海口埋滅,而吴中多水患。近日議者但欲發民浚治海口,而不知江水艱噎,雖暫通快,不過歲餘,泥沙復積,水患如故。今欲治其本,長橋挽路固不可去,惟有鑿挽路於舊橋外,别爲千橋,橋谼各二丈,千橋之積爲二千丈,水道松江,宜加迅駛。然後官私出力以浚海口,海口既浚,而江水有力,則泥沙不復積,水患可以少衰。臣之所聞,大略如此,而未得其詳。
舊聞常州宜興縣進士單鍔,有水學,故召問之。出著《吴中水利書》一卷,且口陳其曲折。則臣言止得十二三耳。臣與知水者考論其書,疑可施用,謹繕寫一本,繳連進上。伏望聖慈深念兩浙之富,國用所恃,歲漕都下米百五十萬石,其他財賦供餽,不可悉數。而十年九澇,公私凋弊,深可愍惜。乞下臣言與鍔《書》,委本路監司躬親按行,或差强幹知水官吏考實其言,圖上利害。臣不勝區區。謹録奏聞,伏候敕旨。
竊觀三州之水,爲患滋久,較舊賦之入,十常減其五六。以日月指之,則水爲害於三州,逾五十年矣。所謂三州者,蘇、常、湖也。朝廷屢責監司,監司每督州縣,又間出使者,尋按舊迹,使講明利害之原。然而西州之官求東州之利,目未嘗歴覽地形之髙下,耳未嘗講聞湍流之所從來,州縣憚其經營,百姓厭其出力,均 [1] 曰:『水之患,天數也。』按行者駕輕舟於汪洋之波 [2] ,視之茫然,猶擿埴索途,以爲不可治也。間有忠於國,志於民,深求而力究之,然犹 [3] 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知其末而不知其本,詳於此而略於彼。故有曰:『三州之水,咸注之震澤,震澤之水,東入於松江,由松江以入於海。自慶曆以來,吴江築長隄,横截江流,由是震澤之水,常溢而不泄,以至壅灌三州之田。』此知其一偏者也。或又曰:『由宜興而西,溧陽縣之上有五堰 [4] 者,古所以節宣、歙、金陵九陽江之衆水,由分水、銀林二堰,直趨太平州蕪湖,後之商人,由宣、歙販賣木,東入二浙,以五堰爲艱阻,因相爲之謀,罔紿官
中,以廢去五堰。五堰既廢,則宣、歙、金陵九陽江之水,或遇五六月山水暴漲,則皆入於宜興之荆谿,由荆谿而入震澤,葢上三州之水,東灌蘇、常、湖也』。此又知其一偏者耳。或又曰:『宜興之有百瀆,古之所以洩荆谿之水,東入於震澤也。今已堙塞,而所存者四十九條,疏此百瀆,則宜興之水自然無患。』此亦知其一偏者也。
三者之論,未嘗參究,得之既不詳,攻之則易破。以鍔視其迹,自西五堰,東至吴江岸,猶人之一身也,五堰則首也,荆谿則咽喉也,百瀆則心也,震澤則腹也,旁通太湖衆瀆,則絡脈衆竅也,吴江則足也。今上廢五堰之固,而宣、歙、池九陽江之水不入蕪湖,反東注震澤,下又有吴江岸之阻,而震澤之水,積而不泄,是猶有人焉桎其手、縛其足、塞其衆竅,以水沃其口,沃而不已,腹滿而氣絶,視者恬然,猶不謂之已死。今不治吴江岸,不疏諸瀆,以泄震澤之水,是猶沃水於人,不去其手桎,不解其足縛,不除其竅塞,恬然安視而已,誠何心哉?
然而百瀆非不可治,五堰非不可復,吴江岸非不可去,葢治之有先後。且未築吴江岸已前,五堰之廢已久,然而三州之田,尚十年之間,熟有五六,五堰猶未爲大患。自吴江築岸已後,十年之間,熟無一二。欲具驗之,閲三州歲賦所入之數,則可見矣。且以宜興百瀆言之。古者所以泄西來衆水,入震澤而終歸於海。葢震澤吐納衆水,今納而不吐。鍔竊視熙寧八年,時雖大旱,然連百瀆之田,皆魚遊鼈處之地,低污之甚也。其田去百瀆無多遠,而田之苗,是時亦皆旱死。何哉?葢百瀆及傍穿小港瀆,歴年不遇旱,皆爲泥沙堙塞,與平地無異矣。雖去震澤甚邇,民力難以私舉,時官又無留意疏導者,苗卒歸乎槁死。自熙寧八年迄今十四載,其田即未有可耕之日,歲歲淫潦,民益憔悴。
昔嘉祐中,邑尉阮洪,深明宜興水利。方是時,吴中水,洪屢上書監司,乞開通百瀆。監司允其請,遂鳩工於食利之民,疏導四十九條。是年大熟。此百瀆之驗,歲水旱皆不可不開也。宜興所利,非止百瀆而已。東則有蠡河,横亘荆谿,東北透湛瀆,東南接罨畫溪。昔范蠡所鑿,與宜興之西蠡運河,皆以昔賢名,呼爲蠡河。遇大旱則淺澱,中旱則通流,又有孟涇泄滆湖之水入震澤,其他溝瀆澱塞,其名不可縷舉。夫吴江岸界於吴淞江、震澤之間,岸東則江,岸西則震澤。江之東則大海也,百川莫不趨海。自西五堰之上,衆川由荆谿入震澤,注於江,由江歸於海,地傾東南,其勢然也。自慶曆二年,欲便糧運,遂築北隄,横截江流五六十里。遂致震澤之水,常溢而不泄,浸灌三州之田。每至五六月之間,湍流峻急之時視之,則吴江岸之東水常低岸西之水,不下一二尺。此隄岸阻水之迹,自可覽也。又覩岸東江尾與海相接之處污澱,茭蘆叢生,沙泥漲塞,而又江岸之東自築岸以來,沙漲成一邨。昔爲湍流奔湧之地,今爲民居民田,桑棗場圃。吴江縣由是歲增舊賦不少。雖然,增一邑之賦,反損三州之賦,不知幾百倍耶?夫江尾昔無茭蘆壅障流水,今何致此?葢未築岸之前,源流東下峻急,築岸之後,水勢遲緩,無以滌蕩泥沙,以至增積而茭蘆生,茭蘆生則水道狹,水道狹則流洩不快。雖欲震澤之水不積,其可得耶?
今欲泄震澤之水,莫若先開江尾茭蘆之地,遷沙邨之民,運其所漲之泥,然後以吴江岸鑿其土爲木橋千所,以通糧運。每橋用耐水土木棒二條,各長二丈五尺,横梁三條,各長六尺,柱六條,各長二丈,除首尾占閣外,可得二丈餘谼道。每一里,計三百六十步,一里爲橋十所,計除占閣外,可開水面二十三丈,每三十步一橋也。一千條橋,共開水面二千丈,計一十一里四十步也。隨橋谼開茭蘆爲港走水,仍於下流開白蜆、安亭二江,使太湖水由華亭、青龍入海,則三州水患必大衰減。常州運河之北偏,乃江陰縣也。其地勢自河而漸低。上自丹陽,下至無錫運河之北偏,古有泄水入江瀆一十四條:曰孟瀆、曰黄汀堰瀆、曰東函港、曰北戚氏港、曰五卸堰港、曰梨溶港、曰蔣瀆、曰歐瀆、曰魏瀆涇、曰支子港、曰蠡瀆、曰牌一作碑涇,皆以古人名或以姓稱之。昔皆以泄衆水入運河,立㪷門,又北泄下江陰之江,今名存而實亡,今存者無幾。二浙之糧船不過五百石,運河止可常存五六尺之水足可以勝五百石之舟。以其一十四處立爲石碶㪷門,每瀆於岸北先築隄岸,則制水入江。若無隄防,則水泛溢而不制,將見灌浸江陰之民田民居矣。昔熙寧中,有提舉沈披者,輒去五卸堰,走運河之水,北下江中,遂害江陰之民田,爲百姓所訟,即罷提舉,亦嘗被罪。始欲以爲利,而適足以害之,此未達古人之智,以至敗事也。
竊見近日錢塘進士余默,兩進三州水利,徒能備陳功力瑣細之事,殊不知本末。惟有言得常州運河晉陵至無錫一十四處,置㪷門泄水,北下江陰大江,雖三尺童子,亦知如此可以爲利。然余默雖能言㪷門一事,合鍔鄙策,奈何無法度以制入江之水,行之,則又豈止爲一沈披耶?又覩主簿張實進狀,言吴江岸爲阻水之患,涇函不通。其言然則然矣,雖言吴江岸,而不言措置水之術。葢古之所創涇函,在運河之下,用長梓木爲之,中用銅輪刀,水衝之,則草可刈也。置在運河底下,暗走水入江。今常州有東西二函地名者,乃此也。昔治平中,提刑元積中開運河,嘗開見函管,但見函管之中皆泥沙,以謂功力甚大,非可易復,遂已。今先開鑿江湖海故道堙塞之處,泄得積水,他日治函管,則可。若未能開故道而先治函管,是知末而不知本也。竊見常州運河之北偏,皆江陰低下之田,常患積水,難以耕殖。今河上爲㪷門,河下築隄防,以管水入江,百姓由是緣此河隄,可以作田圍,此泄水、利田之兩端也。宜興縣西有夾苧干瀆,在金壇、宜興、武進三縣之界,東至滆湖及武進縣界,西南至宜興,北至金壇,通接長塘湖,西接五堰。茅山、薛步山水,直入宜興之荆溪,其夾苧干瀆,葢古之人亦所以泄長塘湖東入滆湖,泄滆湖之水入大吴瀆、塘口瀆、白魚灣、髙梅瀆四瀆及白鶴溪,而北入常州之運河,由運河而入一十四條之港,北入大江。
今一十四條之港,皆名存而實亡,累有知利便者獻議朝廷,欲依古開通,北入運河以注大江,自滆湖、長塘湖兩首,各開三分之二,爲彼田户皆豪民,不知利便,唯恐開鑿己田,陰構胥吏,皆柅而不行。元豐之間,金壇令曾長官奏請乞開,朝廷又降指揮,委江東及兩浙兩路監司相度,及近縣官員相視,又爲彼豪民計構不行。倘開夾苧干瀆通流,則西來他州及震澤之水,可以殺其勢,深利於三州之田也。
鍔熙寧八年,歲遇大旱,竊觀震澤水退數里,清泉鄉湖乾數里,而其地皆有昔日丘墓、街井、枯木之根,在數里之間。信知昔爲民田,今爲太湖也。太湖即震澤也。以是推之,太湖寛廣,愈於昔时。昔云有三萬六千頃,自築吴江岸,及諸港瀆堙塞,積水不泄,又不知其愈廣幾多頃也。鍔又嘗見低下之田,昔人争售之,今人争棄之。葢積年之水,十無一熟,積空頭之税,或遇頻年不收,則飢餓丐殍,鬻妻子以償主租,或置其田捨其廬而逋。至於酒坊,處在水鄉,沽賣不行,以致敗闕者,比年尤甚。皆緣水傷下田不收故也。鍔又嘗遊下鄉,竊見陂渰之間,亦多丘墓,皆爲魚鼈之宅。且古之葬者,不即髙山,則於平原陸野之間,豈即水穴以危亡魂耶?嘗得唐埋銘於水穴之中,今猶存焉。信夫昔爲髙原,今爲污澤,今之水不泄如古也。昨熙寧間,檢正張諤命屬吏殿丞劉慤相視蘇、秀二州海口諸浦瀆,爲沙泥壅塞,將欲疏鑿以決流水。慤相視回申,以謂若開海口諸浦,則東風駕海水倒注,反灌民田。鍔謂慤曰:『地傾東南,百川歸海,古人開海口諸浦,所以通百川也。若反灌民田,古人何爲置諸浦耶?百川東流則有常,西流則有時,因東風雖致西流,風息則其流亦
復歸於海,其勢然也。凡江湖諸浦港,勢亦一同。』慤雖信
其如此,然猶有説。
蓋以昔視諸浦無倒注之患,而今乃有之。葢昔無吴江岸之阻,諸浦雖暫有泥沙之壅,然百川湍流浩急,泥沙自然滌蕩,隨流以下。今吴江岸阻絶,百川湍流緩慢,緩慢則其勢難以蕩滌沙泥。設使今日開之,明日復合。又聞秀州青龍鎮入海諸浦,古有七十二會。葢古之人以爲七十二會曲折宛轉者,葢有深意,以謂水隨地勢,東傾入海,雖曲折宛轉,無害東流也。若遇東風駕起,海潮洶湧倒注,則於曲折之間有所回激,而泥沙不深入也。後人不明古人之意,而一皆直之,故或遇東風,海潮倒注,則泥沙隨流直上,不復有阻。凡臨江湖海諸港浦,勢皆如此。所謂今日開之,明日復合者此也。
今海浦昔日曲折宛轉之勢,不可不復也。夫利害掛於眉睫之間,而人有所不知。今欲泄三州之水,先開江尾,去其泥沙茭蘆,遷沙上之民;次疏吴江岸爲千橋;次置常州運河一十四處之㪷門石碶隄防,管水入江;次開導臨江湖海諸縣一切港瀆,及開通茜涇。水既泄矣,方誘民以築田圍。昔郟亶嘗欲使民就深水之中,疊成圍岸。夫水行於地中,未能泄積水而先成田圍,以狹水道,當春夏湍流浩急之時,則水當湧行於田圍之上,非止壞田圍,且淹浸廬舍矣。此不智之甚也。欲乞朝廷指揮下兩浙轉運司,擇智力了幹官員,分布諸縣,則不越數月,其工可畢。所有創橋疏通河港置㪷門利便制度,不在規規而言也。今所畫《三州江湖谿海圖》一本,但可觀其大略,港瀆之名,亦布其一二。且欲見其詳,莫若下蘇、常、湖諸縣,各畫谿河溝港圖一本,各言某河某瀆通某縣某處,俟其悉上,合而爲一圖,則纖悉若視於指掌之間也。鍔又覩秀州青龍鎮有安亭江一條,自吴江東至青龍,由青龍泄水入海。昔因監司相視,恐走透商税,遂塞此一江。其江通華亭及青龍。夫籠截商税利國,能有幾耶?堰塞湍流,其害實大。又况措置商税,不爲難事。竊聞近日華亭、青龍人户,相率陳狀,情願出錢,乞開安亭江。見有狀在,本縣官吏未與施行。近又訪得宜興西滆湖有二瀆,一名白魚灣,一名大吴瀆,泄滆湖之水入運河,由運河入一十四處㪷門下江。其二瀆在塘口瀆之南。又有一瀆名髙梅瀆,亦泄滆湖之水入運河,由運河入㪷門,在吴瀆之南。近聞知蘇州王覿奏請開海口諸浦,鍔竊謂海口諸浦不可開,今開之不逾日,或遇東風,則泥沙又合矣。嘗觀《考工記》曰:『善溝者,水囓之;善防者,水淫之。』葢謂上水湍流峻急,則自然下水泥沙囓去矣。今若俟開江尾及疏吴江岸爲橋,與海口諸浦同時興工,則自然上流東下,囓去諸浦沙泥矣。
凡欲疏導,必自下而上。先治下,則上之水無不流,若先治上,則水皆趨下,漫滅下道,而不可施功力。其理勢然也。故今治三州之水,必先自江尾海口諸浦,疏鑿吴江岸,及置常州一十四處之㪷門,築隄制水入江,比與吴江兩處分泄積水,最爲先務也。
然鍔觀合開三州諸溝瀆,不必全藉官錢,葢三州之
民,憔悴之久,人人樂開,故半可以資食利户之力也。今
略舉其一二。若開江尾,疏吴江岸爲橋,遷吴江岸東一邨
之民開地,復爲昔日之江,置一十四處之㪷門,并築一十四條隄,制水入江。開夾苧干瀆、白鶴谿、白魚灣、大吴
瀆、塘口瀆,宜興東蠡河已上,非官錢不可開也。若宜興
之横塘、百瀆,蘇州之海口諸浦、安亭江,江陰之季子港、
春申港、下港、黄田港、利港,宜興之塘頭瀆,及諸縣凡有
自古泄水諸溝港浜瀆,盡可資食利户之力也。莫若先下
三州及諸縣,鈔録諸道江湖海一切諸港瀆溝浜自古有名
者,及供上丈尺之料功力之費,或係官錢,或係食利私力,
期之以施工日月,同日開鑿,同日疏放。若或放水有先
後,則上水奔湧東下,衝損在下開浚未畢溝港,以故須同
日決放也。
或者有謂:『昔人創望亭、吕城、奔牛三堰,葢爲丹陽下至無錫、蘇州,地形東傾。古人創三堰,所以慮運河之水東下不制,是以創堰以節之,以通漕運。自熙寧、治平間,廢去望亭、吕城二堰,然亦不妨綱運,何耶?』鍔曰:『昔之太湖及西來衆水,無吴江岸之阻,又一切通江湖海故道,未嘗堙塞。故運河之水,嘗慮走泄入於江湖之間,是以置堰以節之。今自慶曆以來,築置吴江岸,及諸港浦,一切堙塞。是以三州之水,常溢而不泄。二堰雖廢,水亦常溢,去堰若無害。今若泄江湖之水,則二堰尤宜先復。不復,則運河將見涸,而糧運不可行,此灼然之利害也。又若宜興創市橋,去西津堰。蓋嘉祐中,邑尉阮洪上言監司,就長橋東市邑中創一橋,使運河南通荆谿。初開鑿市街,乃見昔日橋柱尚存泥中,咸謂古爲橋於此也。又運河之西口,有古西津堰,今已廢去久矣。且古之廢橋置堰,以防走透運河之水,今也置橋廢堰,以通荆谿,則谿水常倒注入運河之内。今之與古,何利害之相反耶?鍔以謂古無吴江岸,衆水不積,運河髙於荆谿,是以塞橋置堰,以防泄運河之水也。今因吴江岸之阻,衆水積而常溢,倒注運河之内,是以創橋廢堰,見利而不見害也。今若治吴江岸泄衆水,則運河之水,再防走泄,當於北門之外,創一堰可也。其利害蓋如此也。』
或又曰:『竊觀諸縣髙原陸野之鄉,皆有塘圩,或三百畝、或五百畝爲一圩。葢古之人停蓄水以灌溉民田。以今視之,其塘之外皆水,塘之中未嘗蓄水,又未嘗植苗,徒牧養牛羊畜放鳧雁而已。塘之所創,有何益耶?』鍔曰:『塘之爲塘,是猶堰之爲堰也。昔日置塘蓄水,以防旱歲。今自三州之水久溢而不泄,則置而爲無用之地。若決吴江岸泄三州之水,則塘亦不可不開以蓄諸水,猶堰之不可不復也。此亦灼然之利害矣。苟堰與塘爲無益,則古人奚爲之耶?葢古之賢人君子,大智經營,莫不除害興利,出於人之未到。後人之淺謀管見,不達古人之大智,顛倒穿鑿,徒見其害而莫見其利也。若吴江岸止知欲便糧運,而不知遏三州之水,反以爲害。又若廢青龍、安亭江,徒知不漏商旅之税,又不知反狹水道以遏百川。今
之人所以戾古者,凡如此也。』
鍔竊觀無錫縣城内運河之南偏有小橋,由橋而南下,則有小瀆,瀆南透梁谿瀆有小堰,名曰單將軍堰,自橋至梁谿,其瀆不越百步,堰雖有,亦不渡船筏,梁谿即接太湖。昔所以爲此堰者,恐泄運河之水。昔熙寧八年,是歲大旱,運河皆旱涸,不通舟楫。是時鍔自武林過無錫,因見將軍堰,既不渡船筏,而開是瀆者,古人豈無意乎?因語與邑宰焦千之曰:『今運河不通舟楫,竊覩將軍堰接運河,去梁谿無百步之遠,古人置此堰瀆,意欲取梁谿之水以灌運河。』千之始則以鍔言爲狂,終則然之。遂率民車四十二管,車梁谿之水以灌運河,五日河水通流,舟楫往來。信夫古人經營利害,凡一溝瀆,皆有微意,而今人昧之也。嘗見蘇州之茜涇,昔范仲淹命工開導,泄積水以入於海。當時諫官不知蘇州患在積水不泄,咸上疏言仲淹走泄姑蘇之水,葢不知其利而反以爲害。今茜涇自仲淹之後,未復開鑿,亦久堙塞。
鍔存心三州水利,凡三十年矣。每覩一溝一瀆,未嘗不明古人之微意,其間曲折宛轉,皆非徒然也。鍔今日之議,未始增廣一溝一瀆,其言與圖符合。若非觀地之勢、
明水之性,則無以見古人之意。今并圖以獻,惟執事者上
之朝廷,則庶幾三州憔悴之民,有望於今日也。
貼黄其圖畫得草略,未敢進上。乞下有司計會單鍔
别畫。
一、先開吴江縣江尾茭蘆地。
一、先遷吴江沙上居民,及開白蜆江通青龍鎮,又開青龍鎮安亭江通海。
一、先去吴江土爲千橋。
一、先置常州運河㪷門一 [5] 十四所,用石碶并築隄,管水入江。
一、次開夾苧干、白鶴谿、白魚灣、塘口瀆、大吴瀆,令長塘湖、滆湖相連,走泄西水,入運河,下㪷門入江。
一、次開宜興百瀆,見今只有四十九條,東入太湖。
一、次開蘇州茜涇、白茅、七鴉、福山、梅里諸浦 [6] 。
一、次開江陰下港、黄田、春申、季子、竈子諸港。
一、次開宜興東西蠡河。
一、次根究諸臨江湖海諸縣,凡泄水諸港瀆,並皆疏鑿。
伍堰水利。昔錢舍人公輔爲守金陵,嘗究伍堰之利。雖知伍堰之利,而不知伍堰以東三州之利害。鍔知三州之水利,而未究伍堰以西之利害。一日,錢公輔以世之所爲伍堰之利害,與鍔參究,方知始末利害之議完也。公輔以爲伍堰者,自春秋時,吴王闔閭用伍子胥之謀伐楚,始創此河,以爲漕運,春冬載二百石舟,而東則通太湖,西則入長江,自後相傳,未始有廢。至李氏時,亦嘗通運,而制牛於堰上,挽拽船筏於固城湖之側。又嘗設監官,置廨宇,以收往來之税。自是河道澱塞,堰埭低狹,虚務添置者,十有一堰。往來舟筏,莫能通行,而水勢遂不復西。及遇春夏大水,江湖泛漲,則園頭、王母、龍潭三澗,合爲一道,而奔衝東來,河之不治,愈可見也。
今若開深故道,而存留銀林、分水二堰,則諸堰盡可去矣。所欲存二堰者,葢本處地勢自銀林堰以西,地形從東迤邐西下,自分水堰以東,地形從西迤邐東下,而其河自西壩至東壩十六里有餘,開淘之際,須隨逐處地形之髙下以濬之,然後江東寕兩浙可以無大水之患。然銀林堰南則通建平、廣德,北則通溧水、江寧,又當增修髙廣,以俟商旅舟船往還之多,可以置官收税,如前之利。此伍堰所以不可不復也。今莫若治伍堰,使上之水不入於荆谿,而由分水、銀林二堰,直歸太平之蕪湖,下治吴江之岸爲千橋,使太湖之水東入於海中,治百瀆之故道,與夫蘇、常、湖三州之有故道旁穿於太湖者。雖不可縷舉,而概可以迹究也。難者曰:『雖復伍堰,奈何伍堰之側山水東下乎?復堰無益也。』鍔答曰:『由伍堰而東注太湖,則有宣、歙、池、廣德、溧水之水,苟復堰,使上之水不入於荆谿,自餘山澗之水,寧有幾耶?比之未復,十須殺其六七耳。』難者乃服。